套子东

总有些不成熟的小想法

铁瓷(第十章)


内容:青春的悸动是苦涩的。


第二天起来,经过昨天一场发烧和宣泄,谢金感觉身体和心情都感觉好多了,仿佛一直一来最深层的苦闷、郁结都排解了。谢金妈妈不放心地摸摸他的脑门,给他灌了两包感冒冲剂,又把最厚实的羊毛围巾拿出来,把谢金包得严严实实,才让他出门去。谢金把鼻子和嘴埋在围巾里,慢悠悠地走进学校。同班的同学都笑他跟个雪人似的,他裂开嘴一笑,作势要把昨天留在抽屉没来得及清的鼻涕纸巾扔他们身上。大家嘻嘻哈哈地一哄而散。




谢金打开找学习委员小姑娘借的笔记,发了会呆。他想想到今天为止,已经快三天没见过李鹤东了。他忍不住想,李鹤东放学有等他吗?他越想越集中不了精神,正准备起身到隔壁班找找他,班主任姐姐就走了进来。早上两堂课连上,姐姐讲得兴起,中间都没让他们下课休息。谢金就这样神色恍然地熬过了两节课,好不容易到下课,他猛然起身快步走向李鹤东的班。他心里惦记着李鹤东不喜欢他在学校找他的事情,只敢在他班门前晃悠,目光努力往班级的后排瞟去,但只能瞄到李鹤东趴在书桌上睡觉的后脑勺。他一上午课间都在李鹤东班级附近晃悠,但一直没见到李鹤东的脸。谢金有些泄气。但他想到下午有节体育课是他们几个班一起上的,他有打起精神。好不容易终于到体育课,因为天气冷,同学们裹得严严实实都有些不愿意动。他们慢吞吞地围着半个操场跑起来热身。谢金瞄了眼在操场另一边李鹤东的班,努力寻找他的身影。等到体育老师让大家自由活动的时候,谢金找了半天,终于找到在操场边上对着墙壁练习羽毛球的李鹤东。




“东子,我来跟你练练。”谢金拿起羽毛球拍笑着说。




李鹤东没理他,依然对着墙壁练习。




“我打得还行的。”谢金挪了下位置,凑近说道。




李鹤东打偏了一球,他停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满脸堆笑的谢金,“不用了。”言罢就去捡球。




谢金想了下,猜他可能因为自己前两天没等他放学,所以闹脾气。他摸摸鼻子,跟李鹤东道歉,“不意思好东子,我前几天没等你。你不知道,我病了,发烧了,可难受,昨天都没上学呢。”




李鹤东听到他生病了,连忙转头向谢金,看他虽然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是看起来不像有什么大问题。




谢金接受李鹤东关心的目光,心里一暖,傻笑起来,拍拍胸膛,“但我今天已经好了,老虎我都能打死一头!”




李鹤东被他这个傻乎乎的比喻逗乐了,微微扬起嘴角。谢金看把人哄好了,从他手里抢过羽毛球跑开就要跟他练起来。李鹤东抿抿嘴,也配合往后走了一点。




谢金摆好姿势准备发球,突然想起以前跟张鹤文在大院一起学羽毛球的好笑事。那时他们七、八岁正是人嫌狗不待见的年龄,皮到不行,满大院祸害别人。他们刚在学校学了点羽毛球,回家就拿着羽毛球拍到处胡闹。他们有次无聊就跑去每栋楼的一楼外,对着别人家的玻璃窗打羽毛球,一下午把七八家人玻璃窗给打破了。晚上俩人被妈妈们狠狠抽了一顿,摁着脑袋抽抽搭搭逐家逐户道歉,把零花钱压岁钱都拿出来给别人家修窗户。后面哥俩过了好一段看着别人吃零食,自己在旁边流口水的愁苦日子。




谢金想到这里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李鹤东看着奇怪,问他笑什么。谢金摇摇头道,“没啥,想起些好笑的事。”




谢金一边发球一边跟李鹤东说:“对了东子,回头你有空,我给你介绍个朋友。那是我发小哥们儿,人可好呢,你会喜欢的。”




李鹤东闻言一愣,羽毛球从他举起的拍子上端划过。谢金看他没接住,从旁边抓起另一个羽毛球又准备发球。




“不玩儿了。”李鹤东背过身放下羽毛球拍。




谢金纳闷,突然体育老师在身后吹响了集中的哨声。他恍然大悟地跟李鹤东道别,嘴里叫着“东子下课等等我,一起走哈”边走回去。




在他看不到的角度,李鹤东脸色阴沉。




 




下课铃一响,谢金赶紧提起书包就往外跑,他想着比李鹤东早点到,等等他。他快步走到一半就听见足球队的两个哥们儿在前面勾肩搭背小声说着什么。谢金仗着手长脚长一把抱住俩人,吓唬他们“喂!在说什么秘密?”




俩人见是谢金就更起劲了,“走,哥们儿我们去看美女。”




“啥美女?我们学校有美女我咋不知道?”谢金一脸好奇。




“咱们没有,但别人有。XX职校听说过没?”




谢金点点头,“离咱这儿不远。”




“这几天不知道怎么的,他们学校那个校花老在我们学校门外晃悠。”说话的男生眯起眼睛砸吧下嘴巴,“你们是不知道,现在天冷她穿得多。以前夏天她老爱穿个的确良白衬衫,穿个黑色的胸罩,哎哟哟,那个马叉虫呀。”




另一个男生激动地补充道,“对对对,模样长得也好,那小脸蛋笑起来别说多勾人了。”




谢金看着他们那模样,鄙视地在他们脑袋上敲了一记。说话间他们就走出了校门,果然看见在不远处有个穿着件大得不合体棉衣的女孩儿在风中来回走动。那俩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孩看,女孩丝毫不在意,看样子她已经习惯了经常被注视。走到转角处,堪堪看不见那女孩儿,俩人才跟谢金道别分手。




谢金在转角处找了个没那么大风的位置站定了。他看了下手表,估计李鹤东快出来了。突然有人在他身后往他腘窝轻轻踢了一脚。谢金差点跪下,转身一看看果然是张鹤文那货。他提溜着一个巨大的白色塑胶袋,对谢金咧着嘴笑。谢金跳了起来就要踹他。张鹤文贱兮兮地往旁边一躲。他越躲,谢金越气,追着他就跑了起来。张鹤文跟只小老鼠似的,左窜右跳,没两下就跑到那女孩儿的不远处。谢金怕撞着那女孩儿,加快脚步抓住张鹤文,把他脑袋使劲夹在自己胳膊下。张鹤文提着东西不好反抗,只能在那里哎哎哎地叫着求饶。女孩儿在旁边看见他们打闹翻了个白眼,往前走了几步。谢金把张鹤文放了出来,张鹤文扭了扭脖子正想说话。突然就听到谢金跟那个女孩同时举起手,同时叫了句,




“东哥!”




谢金跟那女孩儿愣住了,互相看了眼。举起的手尴尬地放了下来。李鹤东单手插袋,抬头向前看了一眼,看见谢金和他朋友站在一起。李鹤东脸色一暗,装作没看见谢金,从他身旁走过。




“哎,东子。”谢金叫了他一声。李鹤东脚步顿了下,头也不抬地往他们常走的路的反方向走去。




“东哥东哥,等等我。”姑娘娇声呼唤,看李鹤东没停步,只好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那谁啊?这么拽?不过他妞儿还不错。”张鹤文扒着谢金的肩膀瞄李鹤东。




谢金低下头,张鹤文看不清他的表情。




“没事,兄弟。反正你也快走了。我跟你说,昨晚我回去跟我爸说给你转学的事情,我爸还夸我呢。我爸今天就去找人,下周就给你办手续!”张鹤文自豪地用胸膛顶了顶谢金的肩膀。




他见谢金没有反应,知道他心里难过,提起塑料袋在他面前晃了下,另一手揽过他,“行了,咱回家。你哥我提着这半扇羊要累死了。我跟你说,这是我爸战友从内蒙古刚送过来的,那羊肉好吃的呀......”他边说边揽着谢金往家走。




 




李鹤东走得不快,“转学”飘至耳边。一时间众多疑问充斥他的头脑:转学?谢金要转学?为什么要转学?为什么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决定要转学的?李鹤东想转身回去抓住谢金前襟狠狠摇他,让他把问题回答清楚。他忍不住侧身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谢金低着头被朋友揽住肩膀脚步不停地往前走。




他谢金算什么东西?




李鹤东心里忍不住开始恨起来。他恨谢金不来找自己;他恨谢金对自己虚情假意,装出真心相待的模样;他恨谢金要转学离去;他恨......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是他最恨的还是自己,恨自己的怯懦和脆弱。




“东哥,东哥”他听见后面有人叠声唤他。




李鹤东从怨愤的沉思中醒过来,转身看见果儿拖拉着脚步跟在后面。




“我们......我们要去哪里?我们走了很远了,好累。”果儿拽了拽自己过大的校服棉衣,小巧上翘的鼻头冻得通红。




李鹤东环顾四周,发现自己闷头苦走了好长一段路,离家有点距离了。




果儿吸吸鼻子,可怜地问道,“东哥还走吗?你饿了吗?”




李鹤东舔舔干裂的嘴唇,他看见果儿那模样有些心软,觉得自己难为一个女孩子算什么回事。他翻翻口袋,里面还有他哥前几天给他的零用钱。他看见前面有家饭店,脱下校服,胡乱塞到书包里就走了上前掀开厚重的门帘,对着果儿侧了侧头,示意她跟上。果儿得救一般长舒一口气,快步跟了上去。




店里人挺多,他寻了个角落坐了下来,把菜单给果儿让她点点爱吃。李鹤东看见果儿那喜滋滋的模样,心里更愁苦了,感觉也许哥哥说得对,他这样的人就该和以前那群人烂在一起,起码他不用认识新朋友,起码他不会让朋友给抛弃了。他嘴里泛起苦味,起身跟老板要了两瓶二锅头。




果儿刚点好菜就看见李鹤东夹着两瓶二锅头回来,她吓了一跳,赶紧摆手示意自己不喝。谁料,李鹤东正眼没看她,开了瓶盖就喝了起来。等菜上桌了,李鹤东已经闷头喝了大半瓶。果儿见他喝得又快又急,知道他心里不痛快,又怕他待会儿醉了,自己没办法把他弄回去,就赶紧给他夹两筷子木须肉,让他吃点东西。




又冷又烧的酒顺着咽喉往下流,李鹤东觉得心都烧起来了。他想起谢金跟他打的那一架;他想起和谢金挤在小书桌前做作业的晚上;他想起谢金妈妈给他做的鸡蛋羹......他眼眶泛酸,他拿起二锅头喝了一大口,酒液辣得他昂起头,热泪从眼角滚落到衣领。他一直知道自己不是谢金的唯一朋友,那人成绩好,人缘好,但谢金对他的好,他心里是知道的。他一直以为谢金对他的那份好,是全世界独一份的。但真相来得又狠又快,他不仅不是唯一,甚至这个朋友很快会不声不响地离他而去。




果儿看见李鹤东闷头喝酒,不知道怎么开口劝,只能埋头吃菜。等她吃个半饱,抬头就发现两瓶二锅头已经见了底,李鹤东也已经喝醉了,面色潮红,伏在饭店油腻腻脏兮兮的桌面不声不响。果儿吓了一跳,她轻轻推了两把李鹤东,他没反应。她又用力推了两下,李鹤东猛然坐了起来,眼神迷蒙地看着果儿,问道“吃饱了?”




果儿点点头。李鹤东在口袋费力地掏了两百块钱拍桌上,道“去,把单结了。”




果儿乖巧地拿起钱去结账,回头看见李鹤东坐在塑胶椅子上东摇西晃。她赶紧拿回零钱,两步就上前扶住了李鹤东。李鹤东其实喝得没看起来那么醉,毕竟以前瞎混的时候也喝过不少,但他喝得太急了,酒劲一上来他就浑身疲软无力。果儿艰难的搀着他出了门,冷冽的风吹过,李鹤东酒劲翻涌得更厉害,天旋地转。果儿扶着他没走到几步就差点倒在一个昏暗的胡同转角。果儿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眼角瞄到转角有张附近民居遗弃的旧沙发,就赶紧把李鹤东弄上去坐着。




在昏暗的灯光下,李鹤东歪头倒在果儿的肩膀上,长翘的睫毛像蝴蝶翅膀般抖动不停。果儿看着李鹤东安静的睡颜,心里小鹿乱撞,看着他刚沾满二锅头酒液的丰满下唇,果儿像受到蛊惑一般低下了头。




刚刚那阵翻涌的酒气下去了点,李鹤东知道自己今天真的喝急了,要不是这姑娘,自己怕得醉卧胡同无人知,冻一晚够呛。(看图片)


叮铃。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自行车打铃的声音。李鹤东一激灵,靠着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伏在他身上的果儿,翻身掉下了沙发。果儿后脑嗑在沙发背上,一脸震惊又不惑地看着坐在地上衣衫不整的李鹤东。




“东哥”果儿抖着嗓子轻唤。




李鹤东从地上跳起来,低声道了句“对不起”,就步履蹒跚地冲了出去。




果儿对着李鹤东仓皇离去的背影撕心裂肺地大喊着他的名字。李鹤东没有回头。果儿在寒风中忍不住发起抖,她看着自己满手的黏腻,抱住自己嚎啕大哭起来。她不知道哭了多久,只觉得身子越来越冰冷,她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红肿着眼睛,咬牙切齿地念叨着“李鹤东”三个字。




TBC




作者言:




啊啊啊,别打我,别打我~




小虐怡情小虐怡情!




BTW姐妹有空跟我说句话吧,我在北极圈中呼唤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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